童年的故乡

张友堂

童年的故乡
随着年龄的增长，童年的故乡越来越模糊，但也越来越美丽了。
故乡是一个小山村，坐落在一个马蹄形的山坳里，东、西、南、北都是小山，只有东北方向是平地，一望无际的昌潍大平原。村子在一个朝南的小山坡上，村的南部是一条小河，小河成“之”字形从村中流过，把不大的村子分成三部分。流经村子的小河因宽窄不同分成了几段，有的地方河宽仅有几尺，水流湍急，泛着白色的浪花；有的地方则有几丈宽，荇草青青，水平如镜。村的周围有几个园，村里人按园的地理位置分别称为东园、南园、西园。东园最大，南园次之、西园最小。东园里有杏树、梨树和柿子树；南园主要是梨树，也有几棵柿子树；西园主要是柿子树。园中的树都有几十年了，树干粗壮，树枝茂密，或旁逸斜出，或弯如虬龙，夏季树叶浓郁。
春天来了，小河的冰融化了，河里的水活活地流。东园的杏花开了，引来成群的蜜蜂嗡嗡作响，整个东园被杏花覆盖着，远远望去，像一片粉色的彩霞。杏花开始，从村子的东边望去，只看到杏花而看不到别的，整个村子都被杏花遮挡住了。杏花落后不久，梨花也开了，南园又成了粉状的世界。梨花开时，梨树上已冒出了嫩嫩的绿叶。整个南园花繁叶茂，遮得地上得透不进一丝阳光。梨花开时，我们已脱下笨重的棉衣，换上了夹衣，我们在树上捉迷藏，攀援着树枝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像猴子一样荡来荡去。树上的花丛中黄鹂在婉转啼鸣，蝴蝶蜜蜂在眼前翩翩起舞。一不留神身边会忽然飞起一只猫头鹰，猫头鹰离的那样近，近的伸手就能抓住。而不远处斑鸠在“咕咕”地鸣叫着。梨花落后不多久，我们这些馋猫就管不住自己了，不顾大人的劝告，到园里摘青杏、摘小梨。酸酸的青杏、略甜的小梨对我们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河里长满了茂盛的水草，青蛙、蛤蟆成双成对地伏在河岸边没白没黑起劲地鸣叫着，河边漂浮着成团的黑色的青蛙、蛤蟆卵。水草中，鱼儿在自由自在地游者，小虾米也不甘寂寞有时会从一棵水草躬身一弹弹到另一棵水草上。放学后，我同小伙伴顺着河边走着，听清蛙鸣鼓，看鱼儿戏水。不时地有一只翠鸟从岸边的悬崖上飞出，在水面上盘旋一会儿，然后一头扎进水里，叼起一条小鱼，急速闪动着翅膀飞走了。有时看得痒痒了，我们就绾起裤腿下到河中，双手在水草中乱摸，很快就会摸到几条“麦穗子”或几条鲫鱼。
夏天来了，河水涨了不少，有几处的河水已能没过我们的胸口。老师一再强调纪律，不让我们私自下河。周一到周五，老师要求我们每天吃过午饭到学校睡午觉。我们躺在教室里的桌子或凳子上，怎么也睡不着。等老师检查过后，就偷偷地溜出校园跑到河里，在河中游泳、嬉闹。但有时运气不佳，被老师逮住，就罚站在院子里的太阳底下晒太阳。家中的大人也不让我们私自下河，说河里的蚂蟥能钻到人的身体里，顺着血管钻到心脏，人就不能活了。于是，我们在水里提心吊胆地呆一会儿就跑到岸上，互相检查一下，看身上是否有蚂蟥。一次，一个伙伴的身上出血了，我们认为有蚂蟥钻进去了，就按大人说的办法，用鞋底使劲抽流血处，抽得他“嗷嗷”直叫，直到抽得红肿了，也没见蚂蟥的影子。尽管老师和家长采取种种办法，但仍阻挡不住小河对我们的诱惑，我们在河中学游泳，打水仗，模泥鳅。泥鳅有的在淤泥里，有的在岸边的窟窿里。我们在淤泥里轻轻地踩，踩着了用手轻轻地把泥鳅抓上来，用力甩到岸上，泥鳅在岸上“噼啪”地蹦跳。一会儿，就能抓几十条。
夏天，鸟儿们忙着繁殖，屋檐下，有一窝窝的小麻雀。树上，也有灰喜鹊、山雀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鸟儿的窝儿。山野田间，有“鸭丽”、野鸡的窝儿。“鸭丽”是一种比麻雀大一点儿的鸟，头顶有冠，全身暗黄色，叫起来如同画眉，它们不在树上栖息，将巢做在荒坡或田间的小坑里，巢口同地面相平，上面有荆棵或其它植物遮盖着。巢用细细的软草和鸟毛做成，十分光华。野鸡的巢在山上，小野鸡刚一出壳，就能在山上的草丛中飞奔，很难追上。还有一种我们称作“马尾拴”的小鸟，体形很小，同一个知了差不多大，将小小的巢用四根马尾吊在树枝上。那时，还没有人给我们讲要保护鸟类，放学后，我们就到屋檐下、田野间搜寻各种刚刚长出羽毛的小鸟，带回家中放在鸟笼里逮蚂蚱喂养，看谁养得壮，养的听话。
秋天了，田野是各种昆虫的天下，蝈蝈、纺织娘在温暖的阳光下起劲的弹奏，“土蚂蚱”、“青头狼”、“山蹦子”、蚱蜢、“蹬倒山”各种不同的蝗虫都爬出草丛来到路边，在阳光下懒懒地晒卵，它们的肚子鼓鼓的，充满了卵，已不能飞远。有时草丛中会飞起一只“撒拉鸡子”，红红的翅膀，一边飞一边发出像快板样的声音。我们用带着小白花的胡枝子条穿过蝗虫的颈部将蝗虫一只只串起来，很快就能串上几串，带回家中，腌了炒了佐饭吃，有一种特殊的香味。
园里的柿子变黄了，柿叶变红了。在变黄的柿子中，零星地点缀着几个烘柿，鲜红透亮。我们用长长的竿子绑上布兜，将兜套在烘柿上，轻轻一扭，烘柿就落在兜里。将烘柿拿在手里，晶莹剔透，真有点舍不得吃。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放进嘴里，软软的，咬一口，清甜可口。
不久，柿树上的叶子落净了，只剩下红橙橙的柿子，十几个柿子挤在一起，一枝一枝的，挂满一棵棵柿子树。远远望去，整个西园一片橙色。几天后，柿子收完了，树顶上还稀稀拉拉地挂着几个柿子，在秋风中慢慢变红，像一只只红红的小灯笼，引来成群的鸟儿在树上争食打闹。有人将带翻盖的鸟笼，里边放上红红的枸杞，挂在树枝上。贪食的鸟儿争吃笼中的枸杞，踏倒翻盖上，掉进笼子，再也出不来了。
冬天来了，冬天是农村最闲暇的季节，也是孩子们最自由的时期。庄稼棵、地瓜蔓都运到村里，在房前屋后垛成垛，整个村子都显得臃肿起来。我们白天在垛上掏洞，晚上在皎洁的月光下钻到洞里捉迷藏。北乡里来拉石板的马车接连不断的来到村里，在村边的马路上排起了长流，红色的、白色的、靛蓝色的各种不同的马引起我们极大的好奇。我们跟着成队的马车，从村北跑到村南，再从村南跑到村北，看装满石板的马车上坡下坡，看驾辕的马下坡时双腿后座，马蹄磨擦石块发出阵阵火花；看上坡时，辕马四腿弯曲腹部几乎贴到地面，用力向前拉车。我们评论着马的优劣，评论着赶车者的技术。河里的水面上也结了厚厚的冰。我们在厚厚的冰面上赶陀螺，用自制的滑冰车溜冰，将厚厚的冰砸开，在冰下摸鱼。天极冷的时候，我们在队里豆腐房中，在白色的蒸汽中闻着浓浓的豆汁香气听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说古道今，说着村中的趣闻轶事。最喜欢的是下雪天，雪后，整个世界银装素裹。村边的雪地里，留下野兔、野猫、狐狸的痕迹，我们可以跟着大人到野外的沟壑中寻找这些野兽的踪迹。最盼的是过春节，能自己买上几挂鞭炮，拆散了，装在口袋里，趁人不备点上一个，发出一声爆响，吓人一跳，自己发出一阵开心的笑。
童年的故乡是欢乐的故乡，是美丽的故乡，永远让人向往。

苏抱琴

文章充满了泥土的芳香，那是我们人类的故乡，精神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