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牌坊街 /于家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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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牌坊街

于家干

    潍县县衙左前方，即胡家牌坊街。该街历史悠久，名人辈出，文化积淀非常深厚，可称老潍县的名街。该街西起向阳路（县治前街），东至曹家巷，长310米，宽7米；该街中段偏西路南有一胡姓人家，称胡家大门，也称胡家过道，是明代奉直大夫胡琏居所，儿子刑部郎中胡邦佐、孙子北直隶知县胡绍第、曾孙永年县知县胡行知，胡家四代为官，且政绩昭著，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恩赐四世坊”矗立门前，街名由此冠胡家牌坊街。
       我自幼生长在这条街上，对“七七”事变前后的胡家牌坊街的街况有所记忆，加听老人所讲，特撰此文，承蒙多位长者、学士赐教，几易其稿，今终付梓，供大家参考。
    该街多为潍县大户所居豪宅，具有典型的明清时代四合院建筑特点，东首街墙上嵌有多块方形栓马石。街面为沙土路，街民选甲长负责街道事务，每早洒水扫街。虽处战乱年代，因该街的特殊性，故基本保持了常年的整洁；夏秋季每户扑蝇50-100只上交。

从东首路北说起

       街头一古槐，直径米余，大树枝繁叶茂，虬干外延至路南，煞是壮观。树下一小关帝庙，高约1.5米，内塑关公、周仓、关平像，每月初一、十五日香火不断。庙门楹联书“肝胆忠烈扶汉室，春风三月思桃园”，横批是“亘古一人”。
    街首连续四个黑漆大门，属于丁二宅宅院。我读小学时，丁晓岚老师就住第二大门。
    第五门乃丁四宅之丁锡田宅，大门上悬黑底金字“进士第”匾。
    第六门是丁四宅之正门，即丁叔言宅；大门上悬蓝地金字“进士第”匾。四宅本无功名，这两块“进士第”匾一块是大宅丁廷模的，他是道光三年（1823）癸未科进士，做过工部都水司郎中；另一块是二宅丁廷举的曾孙丁锡祜的，他是光绪二十四年（1898）戊戌科进士，作过山西省直隶州候补知州。
    丁叔言家的门很大，门屉也高，有双石鼓；门洞内，放两条很宽的春凳，供来人休息；进门即十笏园。最早为明嘉靖年间刑部郎中胡邦佐的府邸，后转手清代彰德知府陈兆鸾、直隶布政使郭熊飞；光绪十一年（1885）丁善宝购得此园后，改建江南式的私人园林，被园林专家陈从周称为“江北第一园”；1988年经国务院公布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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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上在十笏园下榻的名人有康有为、居正、冯玉祥、张宗昌、韩复榘等。事变前国民党第74师师长李汉章住此，士兵持“手提式水压机枪”站岗；1933年，县长厉文礼也曾住此，士兵穿灰色军装站岗。厉文礼当汉奸后，挂“青天白日满地红”伪国旗，旗的上端有一长三角旗条，上书“和平反共救国”。丁宅，丁半城，潍县最大的古建筑群；斗转星移，潮起潮落，大宅门内几经易主，今回到了人民手中，成为了著名的十笏园博物馆。
    往西是关帝庙巷，巷首有一过街石牌坊，元代所建，该石坊上端横刻三行大字：“敕封忠义仁勇威显灵佑伏魔大帝”、“ 敕封伏魔大帝神威远震”、“ 封赠显灵义勇武安？？（注：不清）”石坊于1966年“文革”期间拆除。北端高坡上有关侯庙，宋代所建，塑四位守护神及关羽像。据传，刘备、关公、张飞在此阅过兵。庙脊覆琉璃瓦，飞檐斗拱，十分雄伟。此高坡乃潍县典故“三山不见”之一山。大殿西北侧是孔相祠，亦称孔北海祠。祀东汉末年北海相孔融。始建于宋徽宗政和四年（1114），清康熙三十二年（1693）从县衙后城墙上移建于此。由于地势高，国民党曾在此做军需处。解放后关侯庙成为解放军的军粮库，当时由谭效炎同志负责管理。后来成为市委机关的食堂。巷西侧约有四、五户民宅。
    出巷西行是一些民宅，有一半截过道，称高家过道。
        过了一条不知名的过道后，便是日伪时期伪县长毛寄尘的住宅――黑漆大门，士兵站岗，门前停放着专用的黄包车。车夫的手上戴着白手套，以示显赫。
        继续西行至郭家巷。该巷长410米，宽3米，直通北马道，巷内以民宅为主。据传，郭家巷在历史上是大户施舍粥饭的地方，流浪者、探监者会在此得到食品。巷南口东侧是著名儿科中医大夫蒯仰山住宅，蒯先生医术高超，在潍县家喻户晓。我幼时见蒯先生穿着整洁、时新，长袍、马褂，时常佩戴一副金丝墨镜。那时出诊有专用的黄包车，据说一次收大洋二元。郭家巷的龙灯很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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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西是武衙门，门很大，两边各立一水泥柱子。内院较低，一大广场，原是清代选拔武举前练武之处。民国十七年（1928）在院内建潍县第一个戏院“潍县大戏院”；戏院子是草顶席棚子的，后损坏废弃，戏班子转新建的永乐大戏院。院北是五间大屋，上书“大礼堂”三字，那时政府很多大型会议在这里举行；院内有篮球场、排球场、双杠、翘板等健身器物。事变前，这里曾举办过风筝展览，还举办过潍县国画展，参展的画家有郭味蕖、徐培基、陈寿荣、郭兰村等。正门两边分别是五间平屋，日伪时期是专做反动宣传的“宣抚班”住此，他们曾到各学校去以“拉洋片”的形式，宣传什么“口甜是八路，心苦是英美（为丑化英、美国，故在字的左边加犬部）”等反动宣传。日本商人还在武衙门内放过无声电影，做过“日本肥皂大大便宜”的广告。解放后的武衙门成为潍坊特别市的“民教馆”、后分别为潍坊市“中苏友好协会”、“图书馆”、“少年之家”等。
        武衙门以西的一片民居中有两条过道，一条叫王家过道，一条叫小王家过道，特窄，只容一人通行。

东首路南说起

    街东首路南是丁宅的粮食库。小时看到大批的马车停放在路边，牲口大都拴在墙上的拴马石上。有一张记馒头铺，生意不错，家有一女，酷似男孩，街人称“假小厮”。路南一片豪华的宅院中，有丁二宅的几幢房产，其余多为于五宅家，于五宅也属于潍县大户，一片深宅大院。
    据89岁的谭先民先生介绍：“小时候经常进去，他们家与丁叔言有亲戚关系，认识的人有于宏、于寅、于宽，他们家给人的印象是很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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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4岁的张宝华先生的祖上在民国期间购置了于宅的一套房产，他说：“于五宅的主宅是七连间的大台屋，立显明柱，宽大的马台，这在潍县可能是最大的台屋，在拆屋时，发现房瓦下面铺一层金属锡板。内宅有花园、凉亭、假山、小姐楼，走道全部是青砖铺地，还有一个排水的大湾。”张老还说：“解放后于五宅在康家庄的坟墓被挖，我们几个小青年都去看来，墓室是沙坝的，穴门有浮雕，一连六间，室室相通。”据丁氏后人丁伟志先生介绍：“我的小姑（淑蓉）嫁给了于家（于寅），就和我们对门而居，当年和我们家来往频繁。”
    过一根过道，即同祥绣货庄。国内知名的大商号，资产达100万大洋；大门比丁叔言家的还大，门屉高大，下门有五蹬台阶，过影壁往东，即宽大的营业室，还有客房与饭厅，专供外地客商食宿。家有手压水井，内宅有二层五连间小楼，由水磨砖建成的仿古建筑，前后开门，门檐探出小飞檐，古色古香（这样的小楼潍县有四座，胡家牌坊街两座），楼顶上放养着鸽子，鸽颈系哨，飞时哨鸣；2008年5月该楼拆除。
    同祥绣货庄掌柜李翰臣的小儿子李德温，字勖民，1888年生，北京京师大学堂毕业，清末举人，曾任七品京官，民国时期的国会议员，潍县国医公会会长，义务治病而驰名乡里。此人貌如进口香烟商标中的站人，他的外号就叫“站人”。同祥的宅院被称为“站人家”，成为乡邑俚语。（潍州旧影第138页李德温照片）
        潍县商会，商会是政府施政与为商家服务的民间组织。与关帝庙巷相对，门不大，立有两根水泥柱子，上端有“新生活运动”的盾牌图案；进门影壁，院西是二门，院旁立有两根“黑红棍”，寓意商会所代表的“官方之威严”。日伪时毛采尘任会长；1939年2月日寇在火车站将五名中国无辜百姓斩首，让商会、学校等派人“参观”，毛采尘目睹惨状，当即昏厥倒地，大病数月；被害人的头颅悬朝阳桥旁的电线杆上数十天，路人无不心寒。解放后的商会成为了政府机关，潍坊市劳动局在此办公多年。
        商会常务委员陈德吾，曾任国民政府省府参议员，解放后在省直供职，离休干部，其妹是我的二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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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是并列的三条过道，一是蒯家过道，二是陈十一宅过道，三是胡家过道。蒯家过道西侧路边有一手压式水井，这是商会与染厂出资修建的。
    胡家牌坊街74号是陈十一宅过道，大门前挂上了世界红卍字会的小牌子。陈氏乃清初彰德知府陈兆鸾之后裔，清代早期的大户，属于非常显赫的深宅大院。过道全长200余米，青砖铺路，左拐一弯后直通东门大街，为了安全起见，后将过道堵死。巷内大约有20几户人家，以四合院为主，三进门，分设三个中门，三个过道屋，门房屋住着更夫，专为自家巡夜打更，可见当时的阔绰程度。过道约有193间房子，内有一个排水用的大湾，面积千余平方米，深十余米，四周青石砌壁，属于潍县典故“九湾不显”之一湾。陈氏后期败落，房产外卖，与外姓人混居一起。
    我伯父王凤亭、父亲王谏之时任东关隆祥银号的经理、襄理（即副经理），他兄弟二人在该巷内各购得一套四合院；我家对门、过道西侧第四门是郎会藻家，郎家祖辈都是生意人，郎在东关开一家油坊；郎会藻待人和气，生得九女后喜得一子，取名大宝；宅内四合院，北屋是水磨石仿古五连间二层小楼一座（与同祥的楼房式样一致）楼下住人，楼梯在中间北墙跟下，楼上无隔间，以盛货为主。
    再往后右拐是潍县第一批留日五名学生之一、同盟会会员、潍县劝学所所长张柏庄住宅，豪华阔气，内有花园一座；张先生中等身材，清瘦精干，短发留鬚，佩金丝眼镜，胸前露怀表链子与梳鬚的梳子，谈吐文雅，举止不凡；张太太少他二十岁，身着绸缎，浓妆艳抹，出出进进非常显眼。大湾东岸一陈氏，女儿当伪警察，穿一身黑警服，招婿李忠实，连生五孩，受蚊咬染大脑炎，皆周岁夭折，丈夫涉嫌“游击队”遭日寇砍头，陈女啕嚎，痛不欲生，众邻居帮助收殓，好言相劝，方苟且偷生。
    门房内还住着一推水卖的老汉王兰田，曾当过衙役，妻子病死，欠债累累，将女儿卖掉还债，自己上吊自杀，了却坎坷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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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陈氏后生，面对“片片黄叶落秋水”的家族败落，心灰意冷，将房产全部卖掉，汹酒无度，醉生梦死，结果冻死在巷隅草棚内。
    还有几户陈姓人家经常关着门，我也搞不清楚什么原因。据89岁的陈若琅先生讲：“里面路东有一陈十二爷，老人高个，留鬚，长袍马褂；是潍县知名艺人田翔千的舅舅；郎会藻的岳父。房子很大，五连间台屋，三间南屋及挂耳，老人乐善好施，利用私宅办起了潍县区立小学，设四个班；几年后搬到了东门大街上的杨天成商号内；潍县沦陷后，十二爷又办起了避难所，大批乡邑女人与儿童入住，门前挂上了世界红卍字会的牌子，日本人看见就不会进去，我还装扮成女孩在里面呆过。”……这条陈十一宅过道内，浓缩着潍县那个时期的百味人生。
    胡家过道又名胡家大门，斜对郭家巷子，内住的胡姓人家称他们是明代奉直大夫胡琏的后裔。
    今年91岁的胡洪奎老人说：“我的家就曾住在这条过道里，在大门西旁，就是“恩赐四世坊”的旧址。拆牌坊时，那年我十一岁，牌坊的样子记不很清楚了，样子不是太复杂。”
        89岁的陈若琅老人说：“我家在城隍庙南大门住，小时到新街子姥姥家就路过此处，每次路过都要抬头看看牌坊上面的字。它的位置约在郭家巷以东2米处，胡家大门以西5米处。”（注，拆迁时，在郭家巷子南口处，曾发现牌坊基座）该牌坊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建，民国十八年十月（1929）拆除，在丁锡田所著《潍县拆除石坊调查表》一书中记载：“……额上所施色彩三百余年尚未退落，诚可贵也！”
    据李子琇、郭池二位老人生前的介绍，牌坊上书“恩赐四世坊”五个大字，牌坊石梁镂刻盘龙雏凤、狮子滚绣球等浮雕，造型美观，器宇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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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西有一半截过道，有一炭场子（民国期间就存在）。清末曾有一州同（地方官名），筹款在此建了大约18间清代式样的房屋，主宅是豪华的五连间台屋，沿街群房8间，准备举家迁潍。然而，风云突变，房子盖好后，清朝灭亡，州同丢官，只好悻悻返乡。该房产由潍县做德语翻译工作的刘瑞亭购得，直至1986年拆迁。在此还住着美术老师侯卓如，先后在潍县中学、广文中学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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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河李

现在的胡家牌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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