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失黄土地

永远真的太远

    秋天的雨煞是恼人，看看要停，刚准备下地呢，纷纷扬扬的又下起了。像古戏曲里怨妇人的调子，迟迟疑疑，怨怨艾艾的没个尽头。老栓抬头瞧了瞧天边的那堆乌云，默默地批了蓑衣，取了挂在墙上的草帽，去偏房牵了心爱的黄牛，又去堂屋找来一块塑料薄膜裹在黄牛背上，扛上早准备在门口的犁铧，上了村口的机耕路.
    因为稻子已经收完，田地裸露着黝黑的皮肤，田里东一堆西一堆躺着被遗弃的稻草。要在往年，稻草应该早晾晒干了，田头地脚是一排排宝塔似的稻草垛儿。今年不同往年，人们不再将心思放在田地上了，青苗赔偿过后，这田地就不再属于原来的主人。虽然还可以种点庄稼，但必须是生长期短的才行，若是麦子和油菜是万万不行的。
    老栓来到位于机耕路旁曾经属于他的田里，给黄牛套上犁铧，顺手拍了拍黄牛的面颊，黄牛似乎明白了老栓的心思，打了个响鼻儿，迈开步子犁开了。黑蛋出事后，老栓就不再和人说话，黄牛成了老栓相依为命的知心朋友。往往在难以入眠的夜晚，老栓披一件旧棉衣，顶着清冷的月色给黄牛添料，黄牛慢条斯理的咀嚼青草或谷糠，老栓一遍遍用他干瘦粗糙的手掌摩挲黄牛的背脊和肚皮。老栓知道，没了儿子，黄牛就是他的儿子，他的心肝宝贝。他怕冻着它，饿着它，怕虱子咬着它。这头黄牛也蛮通人性，总是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默默的任老栓抚摸，有时候老栓长吁短叹的掉泪了，黄牛的眼睛里也会盛满泪水。这时候，老栓的心尖儿都颤了。

       现如今，说是建什么化工厂，田地全部征收了，房屋也得搬迁。村长每天骑着他的破嘉陵忙得上跳下窜的，也不忘时时提醒老栓找地儿早安顿。老栓总是不吭声。村里其他户都陆陆续续搬走了，有几户没搬是磨磨蹭蹭想多赔几个钱。村长又来找老栓了，“栓子叔哎，你倒给我个实话，你要咋个弄嘞！”老栓正给黄牛下料，听到村长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拍拍黄牛，叹一口气，还是不说话。村长明白了，老家伙是操心这头黄牛呢。要换在别家，村长早做主喊几个牛贩子将黄牛牵走了。可在老栓这儿不行，最近这老家伙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竟然在田里种了好几亩的油菜，明明青苗赔偿也没了，开春挖机铲车一顿辗压，你还指望收的到油菜吗？真是老糊涂了。可村长也知道黄牛是老栓的心肝宝贝，一下子将它宰了吃肉，老家伙不跟你拼命才怪。可是不处置了黄牛，老栓头怎么会同意搬走呢？村长将眉头拧成疙瘩，跺一脚，叹口气转身走了。
     只有老栓自己明白，冬天买黄牛的一般都是拉去宰杀。只有在春天买牛的人才是将牛当牲口啊。老栓得等到过了这个冬天。而且，老栓心里还藏着一个小秘密，一个只有他和黄牛知道的秘密。
    转眼春天就到了，老栓给黄牛找了个和他差不多的主，虽然在深山里，隔得远了，再见着有些为难了，但终究不是拿去宰杀。
    村长知道老栓卖了黄牛，又来催促他选日子搬家。因为还不搬只怕来不及了，挖机轰隆隆的叫声就在不到一公里处。老栓终于点头了，村长帮他叫来一辆小四轮，几下就帮他将东西搬完了。小四轮缓缓的驶上机耕路，路边是老栓前年种下的油菜，已经半人深了。老栓将头伸出车窗，看到金黄的油菜花就如一床绚丽的毯子直铺向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