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黑暗中穿行,这是颜诺第一次坐火车,颜诺离家出走了,她没有想到第一次坐火车竟是为了逃亡。
颜诺要去西北,去隋毅的家乡。
我生活在相对于干旱荒凉的沙漠,水草比较丰美的北方东部,没见过胡杨。据说是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的胡杨,却在我的脑海中深深扎根,向着天空伸展着干枯瘦削枝桠,近乎狰狞地在凄厉的风中挣扎。那些绝望,美得让人恐惧。
这是颜诺在听了隋毅讲的一个故事后写的。颜诺有一个坏习惯,习惯信手写一些无聊的东西,并在这种需要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头痛欲裂,呆若木鸡。
从小颜诺就是一个大人们口中的好孩子,乖到有些傻气。一个成绩好到惊人的小孩能有什么理由背负任何的恶名呢。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在人们的羡慕与称赞中一路走下去。
颜诺是一个晚熟的孩子,高中以前的她虽然留着一头长发,但仍被同学和家人称做假小子,颜诺丝毫不在意这些。她想只要有人玩,自己被看作是男是女根本无所谓。她从不觉得变成别人希望的样子就会真的被人喜欢。从五岁那年,她就有了感受现代人经常会染上的被叫做孤独或者寂寞的经验。也许孤独和寂寞本来是有一些差别的,但相同的是都让她害怕。偏偏天不遂人愿这种说法并不是没有依据的,越是害怕的东西就越是会频繁地来敲门。就像有节癖的人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洗手。恶性循环愈演愈烈。
不漂亮不可爱反应迟钝的女还有谁会爱呢,而颜诺偏偏就是这样的女孩,更要命的是,在她眼里,那些带着老师给的“早恋”称号的小情侣们又好笑又无聊,她不屑于做这些无聊的纠缠。在甜蜜中乐不思蜀的果果不得不叫她女版柳夏会。
然而就是这样的女孩竟然在连一封情书都没有收到的情况下,在神不知鬼不觉中于高二接受了一个男生毫不费吹灰之力的追求,开始了她的初恋。如果说是为了拒绝寂寞,这多少对自诩长得比吴彦祖都更适合倾国倾城这个形容词的隋毅有些不公,何必事事追根问底呢,颜诺常常想,只要我是喜欢他的,相爱的原因并不重要吧。
隋毅是单身家庭,7岁那年,母亲的悄然离开成为他脑中挥之不去的记忆,他说妈妈离开后他病了一场,发烧烧到翻白眼,本来他是被烧瞎了的,但幸亏后来有一个好心人捐助才使他重见天日。他说得云淡风轻。他说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亘古不变的爱情。隋毅是有些多疑的,尽管只是那么一点,但有些时候长久累积后的突然爆发其后果是可怖的。而颜诺的不拘小节,恰恰给隋毅的原始积累创造了一片无形的沃土。
隋毅无法捕捉到在颜诺灵魂深处的孤独。颜诺一方面对于外界厚知厚觉,一方面在内心里容易偏激。而隋毅更像一个孩子,有着中毒很深的恋母情结。有些伤只有当事人才能够明白。颜诺喜欢看别人的牙,因为自己的牙遗传了母亲的优秀传统变得满牙创痍,便经常希望寻找到同病相怜的人。隋毅无意中提起他有一个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不多说诺也不多问。隋毅无微不至地对她,真正地无微不至。两个孤单的灵魂像受伤的动物一样互相舔伤。习惯了一个人的颜诺因为这种关怀而沾沾自喜,仿佛自己突然由一个自生自灭的小可怜,变成了一个受人疼爱的小可爱。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一种类似于毒品的幻觉里。神经沉睡了几千个小时。
和隋毅在一起厮混,这让颜诺觉得新鲜。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男生。这与她的理想相差千里,也许人就是要如此不断屈从往复妥协。她对未来老公的要求开始改变,只要长得比她高,牙齿好,其它都可以考虑。爱人就是自己那颗不知道会坚持多久目前似乎坚固的门牙。
许多东西消失了,许多东西发生了,在我们还没有张开嘴的时候,声音已经死在喉咙里。
颜诺极度崇尚自由,又极度自我为中心。这两者本来就是很容易相伴而生的。这场幼稚的恋爱里并没有第三个人,但是疲惫还是见缝插针地出现了。几乎所有的生物都是在拼命找最适合的支点,生存嘛。隋毅的无微不至让她想去找那个安全的支点,让她想逃了。
人总是容易上瘾,受人重视的感觉真的让颜诺不舍,再加上对伤害别人的不忍,这个逃离过程变得漫长无期。总是在下定决心之前被隋毅的深情所捕获。颜诺不想让她和隋毅的母亲扯上什么瓜葛,颜诺不想在隋毅的心里,只是一个见异思迁不负责任的人,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对别人的伤害上。
颜诺固执地要找自己爱的人她希望自己去征服一个她爱的人,而不是静静地等待别人的追求,让别人品尝爱情的果实。自小高高在上的她喜欢一些挑战和一些新鲜。这些想法只闪现在一瞬,却让她感到罪恶,于是她又在纸上挥舞了一阵。不错,又是一些无聊到不知所谓的东西,颜诺思想短路,发出烧焦的味道。
隋毅说过他的家乡在西北,那里十分干旱,但是有着成片的胡杨林,后来搬到了这里,视线中胡杨被法国梧桐所取代,但心里胡杨无可替代。他常常提起,要带她去看胡杨林。
这时的颜诺还是幼稚而懦弱的。
上了大学的颜诺风格骤然改变,她一改高中时的假小子形象,留起了长发,摘掉了厚重的眼镜,穿起了被人们称做另类的衣服,头发染上了花花绿绿的颜色,耳朵也被五次三番地穿孔再穿孔。颜诺想起了那个在她还有崇拜精神的高中时代,那个让她同学崇拜的同学说过的话,会疼痛就证明我们还活着,还没有木讷。她在证明。她这种思想的反复出现让她的耳朵鲜血淋漓了好久好久,至于这些耳洞后来如何,已是后话。
隋毅不时打电话来,颜诺却是爱理不理,她已经变得很冷酷,不会关心别人的感受。分手她早已经说完,不想继续藕断丝连,她很坚决。因为他的过度紧张与不信任已经让她到了忍受的极限,她感觉到耻辱,被人误解的愤怒。当那两个字从她口中出来的那一刻,她已经完全死心。
玩游戏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网管。那时网吧里女生很少,玩游戏的她显得很突兀。看到觅的时候,她心里动了一下。他的表情里有一种很熟悉的东西,让她感觉异样。觅是有女朋友的,她清楚。但她喜欢觅,她也知道。
颜诺此时已经变成了毒药,有着致命的诱惑。但她不会去做什么,她从来不想和谁抢什么东西。
觅比颜诺小三岁,理所当然地喊了她姐,面对女友每次带着拉帮结伙的亲友团约会的情况,觅不由分说地拉上了颜诺给自己壮胆,看着觅和女友小心害羞的样子,颜诺想起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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